客行百日谈·第五十章

 

那云栽一见温客行脸色发白,早知不妙,忙去扶着,又见他吐血出来,忙揽住他,生怕他从椅子上跌落。道长也上来扶着温客行。

莫蔚虚见温客行神色大变,似遭霹雳,额上青筋迸突,两眼发直,也猜到了信上的内容。他本已有些预感,也十分愧疚,忙过去帮着扶温客行。

道长腾出手来,把温客行手上的信拿过去,仔细读了一遍,明白事已无可挽回,遂握住温客行的手,道:“事已至此,望公子节哀。”

见温客行没有反应,云栽害怕起来,拿手轻拍他的脸颊,那温客行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云栽,眼神却空洞,似什么也没看见,云栽哭喊道:“公子醒醒!公子回来!”生怕他走了魂。

道长点了穴位,将一时失了神智的温客行拉了回来。温客行瞪眼看着云栽,喃喃说:“都怪我,都怪我……”

云栽心疼地说:“别这么说,你为了周公子,该做的都做了,把命都搭上了,受了多少罪,周公子决不会怪你的!”

温客行哀哀一笑,却是凄美得令人心颤,他推开所有人,站起来就往外走。

云栽忙扑过去,拉住他的衣襟下摆不放,问:“公子去哪?”

温客行一把推开她,大步走出院门。

云栽摔倒在地,又挣扎着爬起来,追出门去,却不见了温客行的踪影。

云栽一下白了脸,昏倒在地。

莫蔚虚紧追出来,先将云栽抱回院中躺椅上,交给道长,又忙出去寻找温客行。

可前后左右都寻不见,不知何往。满谷的绿植连绵起伏,到处都有一人多高,到哪里去找?以他的功力,就是看见温客行,想追上也是不可能的。

莫蔚虚只得回到院中,见道长已将云栽救醒,她翻身下来就又往门外去,道长一个拦不住,莫蔚虚忙上前挡着,直说“姑娘莫急!”

云栽也不理他,拉住门框向外去,莫蔚虚只好伸手抓住她的衣袖,她推开他的手,出了门,边哭边闷头往前走。

莫蔚虚追出去,死死拉住她的衣袖,嘴里说:“姑娘不可乱走,若再出事,温公子岂不要更伤心?”

那云栽听了,眼前发黑,摇晃欲倒。

莫蔚虚惊慌失措,忙将她那绵软无力的身体抱在怀里,见她双眼紧闭,小脸儿煞白,不由心疼极了,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上靠着,一溜小跑回院里,仍放回躺椅上,喊着“云栽!云栽!”

道长又来,将一个小瓶放在她鼻子前,云栽嗅了即微微睁开了眼。

那莫蔚虚慌忙将手抽开。

云栽在躺椅上蜷缩一团,掩面哭泣。

莫蔚虚手足无措,忙着劝她别哭。

道长说:“你这孩子,病才好,莫又哭坏了。”

莫蔚虚这才知道云栽刚病愈,体质正弱。

云栽边哭边道:“温公子会去哪里呢?这深山密林,万一走丢了呢?踩陷阱了呢?”

道长说:“温公子什么人,哪至于中这些招数。孩子,你实在多虑了。”

莫蔚虚道:“姑娘别着急,若温公子今晚还不回来,我明日出去满山找一遍,姑娘莫哭坏了身子。”

“万一他想不开,随周公子去了呢?”云栽哽咽着说出了最担心之事,那莫蔚虚也望着道长,忧虑重重。

道长叹口气道:“听我老人一句,你们年轻,经过的事少。温公子乍闻噩耗,一时难免接受不了,换谁都一样。让他去找个地方缓缓,并非坏事。依我看,温公子与周公子不同,温公子虽多识善感,但心性坚韧不弃,志意强劲,断不会自毁,过两天也就自己回来了。你们便是想找,这山谷这么大,也难上加难。”

云栽满眼期待地看着道长,止了哭泣。

一下午,院子里的三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。道长罕见地唉声叹气,出来进去,心绪不宁。云栽躺在躺椅上,也不喝水,盯着院门,两眼僵直。莫蔚虚看她整个人越发瘦小,如同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海棠,眼见着渐渐枯萎。

道长见云栽生无可恋的样子,担心她身体没恢复,再迁延出别的病来,便拿出增补的药丸来,道:“如今有必要服了,以免体虚入病,过了这一日再说。温公子那边,切勿多虑,若信我,明日自有分晓。”

云栽声音嘶哑地说:“都怪我,拖累了温公子,耽搁了这些日子。”

道长苦笑道:“你这孩子也是糊涂,周公子一个月前就不在了,这种意外之事,凭谁能想得到?你呀,和温公子一样,都只管先自责,世上之事,终有人力不能回天的。这件事谁也不怪!这节骨眼上,可不许再添病,已经够乱了。”

莫蔚虚是个勤快人,见帮不了什么忙,即去灶间做饭了,可又笨手笨脚,忙得一头汗,只得又请教道长。

道长过去,见锅里放了太多的米,水又太少,便接过了水瓢,一边干活,一边将这些天发生之事说与莫蔚虚。

莫蔚虚一听之下,既担心毒蝎会乘虚杀来,更担心温客行因神思恍惚,中了毒蝎的埋伏。可这话又不敢说出来,怕给另外两位添忧。

饭菜上桌,三个人默默无言,云栽为让另外两人放心,送进嘴里一口饭,却怎么也咽不下去。见道长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,只得谎说累了,晚些再吃,蹒跚着回屋了,在床上躺下。

饭后,莫蔚虚向道长请教,又做了粥,盛好一碗粥和菜,捧到云栽屋门口,云栽忙抬起身来,不好意思地道:“莫公子费心了,奴家不饿。”

莫蔚虚道:“姑娘多少吃点吧,我特意做的。”他将粥和菜端进来,一眼瞥见了云栽那娇嫩的脸儿和柔弱之态,早已心跳如鼓,两眼发直,粥菜差点洒将出来,忙移开目光,放下碗就走出去。

云栽为难地看着粥菜,正不知如何是好,忽听院里有了陌生的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,似乎进来了很多人。

她猛一激灵,想起来院门没关,从莫蔚虚回来后就开着。

云栽急忙跳下地,跑到窗前一看,院里呼啦啦涌进十几个陌生男人,黑衣短打,手握弯刀,显然是毒蝎的人。她情知不妙,身上忽然就来了力气,忙向道长的房间跑去。

院子里,毒蝎众人把莫蔚虚包围了。

莫蔚虚正站在院中,听得脚步声过来时,想去取剑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赤手空拳地跟一众毒蝎打起来。毒蝎个个有刀,很快就将莫蔚虚身上划伤了几处。混战中莫蔚虚夺得一刀,但毒蝎的弯刀用得并不趁手,只好又返手扔向毒蝎,最后寡不敌众,被几个毒蝎一拥而上擒住,压在地下,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。

此时又涌进来一群毒蝎,领头的是谢无恙,这回他没有蒙着口鼻。

刚才他带一半人员在外面包围着小院,看进去的人已经把莫蔚虚制服了,便冲进来直奔屋中,见那鬼谷女子和老头站在一起,就都绑了,拉到院中。

趁着刚才莫蔚虚与毒蝎打斗的空隙,云栽已帮着道长将一些最重要的书籍和药丸快速藏在了墙壁夹层中,仅剩了些零星物品在外面。

谢无恙进道长屋里看了看,还是能辨别出道长的医者身份,便把桌上架上的药丸统统包了,揣在怀里。出来时又顺手将莫蔚虚床头的剑提走了。

他正要往西边两间屋里去,突然听得院里一阵惊呼。

谢无恙忙跑出来,却见从房顶上蹿下一条胳膊粗的大花蛇来,差点砸到他头上。

谢无恙汗毛倒竖,两腿发软,节节后退。毒蝎们也哗啦一下后退。

花蛇在地上把头竖得老高,转动着四下看,极度惊惶地呼呼吐着信子。

谢无恙将莫蔚虚的长剑交给旁边的手下,指使他去斩蛇。

那道长不知哪来的力气,忽然挣开毒蝎,几步过去将花蛇挡在身后,喊道:“不许害牠性命!这是我养大的蛇,虽是毒蛇,从不咬人,也不害人。今日你们尽可带走老夫,却不能害牠!谁若害牠,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!”

老人家从没有如此动怒过。

云栽和莫蔚虚听了,都要往道长那边去,被毒蝎们死死按住。

谢无恙见长剑在毒蝎们手中传来传去,无人敢上前,也只好作罢。太阳要落山了,山谷中会霎时黑下来,此地不可久留,路上也很危险。他便道:“好!你跟我们去,我们不动那蛇!”

于是一群人带着三个俘虏迅速离开了小院,单留下了花蛇。

一个时辰后,他们走出山谷,云栽早已走不动了,被两个毒蝎架着走,又过了半个时辰,于密林深处抵达了毒蝎的巢穴。

三个人被关进了院子一边低矮的柴房。里面一地乱草,屋墙一面是院墙,另三面由竖起的粗木板拼搭而成,木板之间布满缝隙,屋中一角堆着大块木柴。

三人身上都绑着绳子,躺在地上,很难挪动,数莫蔚虚被绑得紧,云栽请求门外的看守给他们解绑,无人理睬。

柴房中漆黑一片,他们看见板墙缝隙里漏进来正屋的光线,听得那边屋中的嘈杂声,毒蝎们都兴奋得很。

云栽先低声问了道长没事,又问莫蔚虚:“莫公子身上都是血,伤得重吗?”

莫蔚虚道:“擦破些皮,不妨事。我们往下该怎么办?”

三人便小声交流起来,道长说:“毒蝎这些日子都没有动静了,必不至于这么巧,温公子一走,他们就来了,可见就埋伏在外面,日日盯着我们。”

莫蔚虚道:“道长分析得是,算来温公子离开了两个时辰后,他们来的,正好一个来回搬兵。”

云栽说:“他们能监视咱们,会不会也跟踪着温公子?若是背后偷袭温公子怎么办呢?”

莫蔚虚说:“温公子如今身体既恢复了,那轻功了得,谁也追不上他,人和暗器都近不了他。姑娘就放心吧。”

云栽道:“温公子没事就好。如今毒蝎抓了我们三个,想干什么?”

莫蔚虚说:“会不会是为了拿温公子?那日在客栈门前,谢无恙抓云栽姑娘,就因为是鬼谷的人,对鬼谷谷主又怎能放过?何况温公子杀了他手下那么多人。如今他眼见着又投到了毒蝎门下,真是个三姓家奴!”

道长接道:“不错,定是那么回事。我们这三个人,实在不必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,又是纵火又是埋伏这么多日。他们不敢直接跟温公子交手,想拿我们当诱饵。可是奇怪了,那谢无恙受了温公子的掌风,如何还活着?”

莫蔚虚道:“或许像我一样,先一步弯腰倒地,躲过了。这小子,警觉得紧。”

云栽道:“你们说得是,那我们该怎么办?要破他们的招数,是不是该想办法逃出去?”

道长说:“若能逃出去,自然好,可惜老夫是不能了。你二人能逃便逃吧。”

莫云两个都表示,要逃一起逃,若道长在此,他们便不离开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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