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行百日谈·第五十二章

在毒蝎的柴房里,三人被捆缚着,在乱草地上躺了一夜。

第二日天亮后,云栽看看左边的道长,一夜间苍老了不少,乱糟糟的白发显得更白,神气的山羊胡子也凌乱了,脸上皱纹更多更深了,心里便咯噔一下,忙问:“道长可好?”

那道长点点头,见她愁容满面,神情萎顿,比前日更虚弱了,叹口气,又摇摇头,一时无话。

两人又一同看向右边的莫蔚虚,他被捆得十分紧促,姿势很别扭,神色也有点不对,双眼微闭,直着脖子,气息奄奄。云栽忙喊他,他也没反应。

道长看莫蔚虚的几处外伤,透过衣服可见刀口处隐隐发黑,便知有毒,心想不好,须尽快医治,对云栽道:“我的药都藏在家里了,怎么办呢?需赶紧给他解毒。”

云栽着急了,挣扎着站起来去踢房门,喊守卫开门。

守卫在门口叱骂,云栽也不停,照旧踢门。

过了好一会儿,门开了,云栽劈面见到几个人站在门口,吓了一跳。

为首的是个妖艳女人,一身鲜丽的紫玫红短衣裙,妆容精致,好个狸睛貂唇水蛇腰,狐媚精魄狼牙刀。

云栽和道长都知道,这定是那位毒菩萨了。

那毒菩萨抱着胳膊肘往门框上一倚,翻眼上下打量着衣衫不整,面容憔悴的云栽,说:“你就是那个鬼谷女子?”

云栽说:“是,求你们救救莫公子,他刀伤中了毒,快不行了。”

毒菩萨不紧不慢,阴阳怪气道:“怎么,何须火急火燎的!被毒蝎所伤,还有不中毒的?少见多怪!先将你的名字告诉我,不算秘密吧?”

“云栽。”

毒菩萨连连讥笑:“无名小卒!听说鬼谷里都是青楼来的美女,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,哼!”她的目光里流露出挑剔的轻慢,伸出一只手将云栽的下颏托起,另一手将她的头发撩开去,细细品鉴。

云栽垂下眼帘,躲避着毒菩萨刻毒的目光,坚持说:“求你们,快救莫公子一命!”

毒菩萨冷笑道:“小蹄子别急,误不了你那郎君的性命!”她本还对“狗男女”的说法半信半疑,此刻信了,心里也平衡了些。反正温客行不可能看上这云栽,就算他想找个女人过日子,也不可能找那么姿色平平的。鬼谷薄情司里美女如云,他什么没见过?

毒菩萨不由想起艳鬼,那是个美艳又有诱惑力的女人。她被蝎王逮到时,毒菩萨正站在旁边,一瞬间涌起妒火,争宠之心令她毫不犹豫地抓下了艳鬼的易容面皮。

而眼前这位鬼谷女子,还不至于勾起她的妒火。

她慢慢从云栽脸上移开视线,先看向道长,对瘦小的老人毫无兴趣;又看向地下躺着的莫蔚虚,上前两步,细细打量了,说:“倒也是个模样整齐的小哥,”转脸对云栽道:“看你不起眼,挑男人倒会。”

她命手下:“抬到屋里去!”

手下几个人过来,将不省人事的莫蔚虚抬走了。

毒菩萨又命给剩下的两人解绑。凭这两人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。

有人给送来了水和干硬的面饼。

门关上后,云栽和道长都活动一下筋骨,靠坐在柴堆旁,云栽不放心地说:“他们会给莫公子解毒吗?”

道长叹口气道:“只能听天由命了。我观这毒菩萨淫邪之气甚重,难以预料啊。”

云栽也有同感,可又想不出来毒菩萨会施什么歹计。

那毒菩萨扭步回到正房,即命人给莫蔚虚解了毒,又松了绑。不久莫蔚虚便清醒过来。

那毒菩萨正俯下身子很近地察看莫蔚虚,他一睁眼,便劈面对上了毒菩萨火辣辣的目光和吮了血似的猩红薄唇,心下大惊,不由瞳孔地震,脊背流下汗来。

那毒菩萨都看在眼里,拿腔捏调地道:“哎呦,莫公子,你总算醒了,身上可好些了?”

莫蔚虚戒备地看着她,不吭声。

毒菩萨笑道:“怎么,堂堂清风剑派掌门莫怀阳的儿子,少掌门莫蔚虚,如今为何沦落深山,跟那鬼谷女子鬼混在一起?”

莫蔚虚看看旁边,那谢无恙远远地站在角落里。他拿眼瞪着他,谢无恙只当没看见。

莫蔚虚不得不开口了:“我与她清清白白,何来鬼混一说?”

毒菩萨一笑,顾自接着问:“不光是她,还有个大魔头——鬼谷谷主温客行,”她观察着他的神色,“他也跟你们一起住,是怎么回事?如今那温客行去了哪里?”见莫蔚虚不答,遂哂笑道:“怎么,我为公子解了毒,公子不该表示一下感谢?”

莫蔚虚泰然自若地说:“我们都是旅途偶遇,如今他出门去哪,没告诉我们,也无此必要。我们自然不知道。”

毒菩萨见莫蔚虚虽面色苍白疲弱,说话却有骨头,目光坚毅,隐隐地透着英气,眉目也清朗,便有些喜欢起来。

她挥手让谢无恙和二头目退下,又使眼色,让左右扶莫蔚虚坐在椅子上,换了一副表情,眼神挑逗地说:“莫哥哥,你是少掌门,我是蝎王的四大刺客之首,如今同为江湖沦落人,本该惺惺相惜才对。不知哥哥意下如何?”

莫蔚虚半点也不为所动,冷冷道:“你毒蝎屠我清风剑派,已是血海深仇,如何还能惺惺相惜?”

“正派跟鬼谷也势不两立,你还不是跟鬼谷女子混在一起,装什么正经!那云栽论身段样貌,哪点比得了我?她配得上你,难道我配不上你?”

“你怎可与她相提并论。她是纯良女子,没害过人,没跟谁人鬼混,请口下留德。”莫蔚虚说话时,扭过脸去根本不看她,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屑。

 毒菩萨恼羞成怒,冷笑道:“你如此护着那小娼妇,看来还真是感情不一般啊。好!要证明你们没私情,除非陪侍我,如何?做得好,我自然信你,放了那个小娼妇。”她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,把脸贴近莫蔚虚的脸。

莫蔚虚紧贴着椅背,也冷笑道:“你不信我,我又凭什么信你?要我做什么,除非你先放了云栽姑娘。”

莫蔚虚对毒菩萨早有耳闻,知道她的厉害,既落入此毒妇之手,又见她淫邪之状,自知已是凶多吉少,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。此番温客行因噩耗而出走,他莫蔚虚自该当仁不让,承担起保护者的责任。

他也想清楚了。遭逢变故后,得以结识云栽和道长,与温客行也有了私交,懂了许多道理,如同得了新生,这已经是他的造化了,他够本了,死而无憾。因而他有心要牺牲自己,保全云栽和道长。

毒菩萨恶狠狠地更贴近他,鼻尖几乎相碰,目光像锥子直刺他的双眼:“怎么,莫公子,你如今攥在我的手心里,还敢跟我讲条件?我动动手指,就能捏碎你,信不信?”

莫蔚虚慨然道:“要杀要剐,随便吧!”

毒菩萨一回身,风快地走出几步,唰地拿起搁在几案上的莫蔚虚那把佩剑,在手里把玩片刻,斜眼瞅着莫蔚虚,感到了一种兴奋。

但她又有些不甘心,腻歪了到手猎物那种顺从害怕,已觉不够刺激,看见一个清俊不服从的,哪肯轻易罢手,遂压下火气,换回色眯眯的媚态,昵笑道:“公子的英雄剑,也该出鞘了——”

见莫蔚虚不看她,那毒菩萨便上来,往莫蔚虚腿上一坐,扭来扭去,见他没反应,挑逗地一手去摸他的脸颊,道:“哥哥就别难为情了……”

莫蔚虚忍无可忍,打开她的手,便去抢她另一手中的剑。那毒菩萨一甩手将剑扔出,扎在角落的墙壁上。随后两人便缠斗在一起。

莫蔚虚虽然不是毒菩萨的对手,但是他豁出命去,又使出驭风掌。那是莫怀阳从小教给他的看家本领,大力浑厚,若八面来风,使对手辨不清虚实。风到掌不到,掌到风不随,便是在风与掌的错合中出其不意攻击对方。

此掌法需要强大内力,莫蔚虚功力不够,几回合下来,被毒菩萨压制得死死的,没占到半点便宜。

那毒菩萨却没料到他如此玩命,也发起狠来,一个蝎子甩尾,撒出一把毒针,如绵绵细雨,在空中时杀伤力十足,沾着就没进肉里,再寻不见,使人痛不可支却无药可解,但落了地就也化了。

莫蔚虚忙躲避,竟被他全躲开了,反滚过来一脚将她扫倒。

毒菩萨一纵身,狠狠压住他,抽出匕首,顶在莫蔚虚颈上,气恼地说:“好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货!想跟老娘叫板!来呀!”

她气喘吁吁地喝令左右上来,摁住他手脚,下手便一个掌勾,扒他的衣服。

莫蔚虚大声怒骂,毒菩萨恶狠狠掌掴他,莫蔚虚便将口中的血水吐到她脸上。

在莫蔚虚抵死顽抗之下,毒菩萨耐心耗尽,盛怒之下,喊二头目进来,给莫蔚虚下了蛊毒。

那莫蔚虚一心求死,众人刚一松手,便一头向墙上撞去,被毒菩萨眼疾手快挡住,众人忙拿铁链捆住他的手脚。

毒菩萨喝道:“想死?没门!”

二头目问:“不是说要杀了他吗?”

毒菩萨道:“你懂什么!杀人是个乐事,哪能让他这么便宜就死了!我要他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领教一下老娘的手段!”

很快莫蔚虚毒发,脸庞紫涨,身体扭曲成一团翻滚,继而惨叫起来。

毒菩萨厌恶地看他一眼,挥手让人将他拖到另一个屋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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